鼙鼓一声动地来,吓破徽钦二帝胆。
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10月,金兵统帅斡离不(完颜宗望)和副统帅粘设喝(完颜宗翰)率大军分两路直逼汴梁和洛阳。北宋朝廷惊慌失措,举国骚然。宋徽宗赵佶一面遣使请和,一面把帝位让给儿子赵恒(钦宗),自己却带领蔡京、童贯、朱勔等侍从百官,逃到南京(今河南商丘)。下令汴京内的党羽以军法搜刮金银,送给金兵。由于各地人民和一批主战将领反对屈辱求和,金兵勒索大量金银后,就匆匆北退,解除了对汴京的包围,北宋朝廷又恢复了“文恬武嬉”的旧态。次年8月金兵二次南下,轻易地渡过了黄河,包围都城汴梁。靖康二年(1127)金兵占领汴京,大肆勒索搜刮,并俘虏了徽宗、钦宗和赵姓宗室、后妃,以及各种法宝、书籍、天文仪器、百工会艺等北去。徽宗第九子赵构在南京(今商丘)登位,年号建炎,史称南宋。赵构成为南宋第一个皇帝,庙号高宗。
难怪,斡离不第一次过黄河时志得意满地说“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岂得渡哉!”粘没喝过南津关时也曾志得意满地说“关险如此,而使我过之,南朝可谓无人矣。”
南朝果真无人吗?答曰“否!”就在金兵的马前与马后,大河南北,民兵如林。人怀节义,力拒腥膻。在太行山上,活跃着有王彦领导的七百志士,他们表示保家爱国的决心,每人面刺“赤忠报国,誓杀金贼”(一说“誓竭心力不负赵王”)八个字。在山西、河北一带活跃着一批头带红巾的“红巾军”。在五台山中和尚脱下袈裟,拿起戒刀,自任抗金先锋。在五马山中马扩等人所领导的一支人民武装多达十万之众。在梁山泊地区也聚集了以张荣为首的水军。连远在数千里外的柳州农民均面刺“聚集与宋”四个大字。大河南北的农民,差不多组织了二三百万卫国保家的忠义军。唯赵家小朝廷却束手无策,降战不决,坐以待毙。
佃农出身,时在宗泽军中任下级军官的岳飞,爱他的国家如爱他的锄头,爱他的人民如爱他的土地,爱他的国家如爱他的箭,爱他的人民如爱他的弓。他对入侵金兵恨之入骨,对屈辱求和的宋王朝义愤填膺。他斗胆上书高宗反对南迁,虽被革职,仍矢志不渝;他在25岁时就立下“还我河山”的誓愿和计划。曾对当时的招抚使张所说:“昔人有言,河北视天下犹珠玑,天下视河北犹四肢。言人之一身,珠玑可无,而四肢不可暂失也。……不然,天下之四肢绝,根本危矣。异时丑虏既得河北,又侵河南,险要既失,莫可保守,骎骎未已,幸江幸淮,皆未可知也。”
然而,当时皇帝是割肉喂虎的皇帝,只知道南逃,大臣是开门揖盗的大臣,跟着皇帝南撤。当留宋汴京的大将杜充自行放弃汴梁南奔建康之前,岳飞涕泣对他说“中原之地,尽寸不可弃。况社稷宗庙在京师,陵寝在河南,尤非他地比。留守以重兵硕望,且不守此,他人奈何?今留守一举足,此地皆非我有矣。他日欲复取之,非捐数十万之众,不可得也。留守盍重图之。”杜充不听。
建炎三年(1129)正月,金国乘南宋立国之初,基业尚未稳固,在新统帅兀术(完颜宗弼)的率领下,金兵再度南侵攻宋,势如破竹。金兵经过徐州,渡过淮河,兵峰直指扬州,宋高宗仓皇而逃,金兵紧紧追踪,经镇江、到杭州、越州(绍兴)、明州(宁波),最后赵构只得把整个朝廷装载到几艘船中,飘泊于温州沿海。他在逃跑过程中,卑鄙地向金求和,愿意“削除帝号,奉大金正朔”,还说什么“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并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而远涉!”真是无耻之尤。
金兵原意图是要彻底消灭南宋政权,实现女真贵族南北一统天下的大愿。因黄河两岸人民武装不断打击金的后方,大江南北人民到处结集山寨水寨打击金兵。兀术担心孤军深入,腹背受敌,只好主动北撤。已是将军的岳飞、韩世忠等爱国将领,奋起“勤王”。岳飞先是移兵广德、宜兴,与金兵周旋,屡败金兵。次年(建炎四年即1130年)四月岳飞攻击金兵后部,韩世忠阻击金兵前锋,兀术且战且退,被逼至建康(南京)附近的黄天荡。韩世忠和梁红玉夫妇率八千士兵同兀术在长江南岸鏖战48天,兀术方才退回江北。岳飞得胜班师,在回宜兴的路上,道经张渚镇的五岳祠,写下了《五岳祠盟记》,时年才28岁。记曰:“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夷荒,洗荡巢穴,亦且快国仇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役,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蹀血虏廷,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地上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河朔岳飞题。”这篇只26句的短文,充分展现了青年岳飞的宏图大愿:少年从军时即怀有“报仇”之志,今日建康克敌之后的跃跃欲再试,以及今后当长驱河漠,彻底歼敌的雄心,全部凝结在誓盟中。如其说是岳飞的誓言,不如说是岳飞杀敌的檄文更为确切。
是年十月金国扶持已降金的刘豫为“儿皇帝”,国号“大齐”,想借这个傀儡政权,缓冲金、宋之间矛盾,同时便于镇压北方农民武装。这期间,南宋朝廷得以在临安保持偏安局面。这种平静的时局,对统治者来说,是难得的称孤道寡,饮酒作乐的好时光,而对心系国家安危,渴望山河一统的爱国将领来说,是难言的煎熬。一心抗金,收复旧山河,迎二圣回朝的岳飞,却长期(约1131—1132年)辗转在无金兵可战的苏、皖、浙、赣结合部。壮志难酬,欲火难捺,只能仰天长啸。约在绍兴二年(1132)写出了抒发壮怀的英雄诗篇《满江红·写怀》“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首词充分表达了岳飞要坚决击败敌人,收复失地的雄图壮志,也概括了当时人民抗敌御侮的思想感情。
绍兴三年(1133)冬,岳飞按高宗旨令,负责东起江洲(九江),西至江陵(荆州)这一广阔地域的保卫任务,重任在肩,心情喜悦。可能就在移兵江州时,岳飞经过池州,登齐山,作《翠微亭》诗。诗曰:“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观未足,马蹄催趁月明归。”因为诗的字里行间流露的是轻快愉悦的心情,没有一点国破山河碎的焦虑,也没有与金兵血刃的激愤。同《五岳祠盟记》、前后两首《满江红》中的情怀毫无相似之处,却同岳飞当时的心情相吻合。至于,有报刊载文称:池州是岳飞在安徽唯一活动过的地方,且长期屯兵池州,此两种说法,盖因是对岳飞生平知之不详,也是对南宋初年这段历史的知之甚少,可谓之为“童言”,不足为训。有人以走访民间所得的传说,指东说西,认定八九百年前岳飞的足迹,应视之为“儿戏”,更不足为据。无据猜测、凭空想象、武断编造出的不是真实的历史,说得好听点是“演义”,说得难听点是“胡扯”。这并非是骂人,也并非是题外的废话。
绍兴三年冬,伪齐军勾结金兵,攻占襄阳、郢、随、唐、邓、信阳等六州。第二年,岳飞出击伪齐军队,收复了上述六州,又败齐、金联军于庐州(今合肥)。绍兴五年(1135)岳飞驻守鄂州(今武汉),先后派兵北上,收复虢州的卢氏(今河南卢氏)和长水(今河南洛西),又派军抵蔡州(今河南汝南)连战皆捷。但金国未灭,中原未归宋室,他在登黄鹤楼,饱览山河风光时,不禁思潮翻滚,热血沸腾。写下了《满江红·登黄鹤楼》一词。词曰:“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看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清缨提锐旅,一鞭直下青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全诗字字铿锵,气吞牛斗,展现了“民族之魂”的豪情壮怀,声振五洲,光耀千古。
正当赵构、秦桧等人兴高采烈,弹冠庆贺与金国和谈、投降成功时,金兀术进封越国王,撕毁挞懒等主持的和约,于天眷三年即绍兴十年(1140)重新发动战争,进兵河南。岳飞、刘锜等将领,挥师北上,迎头阻击。岳飞命部将王贵、牛皋、杨再兴提兵向颖昌、郑州、洛阳齐进。密遣梁兴渡黄,召集大河北岸的忠义社(民兵)。凡力量小的,固守据点,以待王师;力量大的,开展游击,或夺辎重,或烧粮秣,或断交通,或谍敌情,前后夹攻的部署方定,岳飞自以轻骑,挺进郾城。六月十九日克颖昌,6月25日克郑州,7月2日克洛阳。岳家军在胜利的道路上前进,前进、前进!
金兀术大惧。会同龙虎大王,计谋在汴梁附近,诱岳飞孤军深入,予以围阡。战局焦点在郾城。7月8日大战开始。兀术打出他的王牌军拐子马。这拐子马重铠铁甲,三马为联,又号铁浮图,像一道铁墙一样,屡战屡胜,锐不可挡。是战也,以万五千骑来。岳家军诸将惧。岳飞笑曰:易尔。“乃命步人(步兵)以麻扎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既相联合,一马偾、二马皆不能行,坐而待毙,官军奋击,僵尸如丘。”战后,兀术痛哭说“起兵以来皆以此胜,如今完了。”
两天后郾城再战。这一仗,金兀术卷土重来,兵多如蚁,黄尘蔽天。岳军部将主张退避敌人锋芒。岳飞说不可!自己带领40多名骑兵突入敌阵,左右驰射。于是士气贯日,以一当百,呼声动地,再败兀术。郾城再捷后,岳飞料兀术正面受挫必不甘心。定会迂回侧翼绕攻颖昌。便派岳云统领背嵬(亲兵)驰援王贵。果不出所料,兀术以步兵10万、骑兵3万而来。这一仗,战线长达十余里,金鼓振天,城堞为摇。酣战一日,歼敌近万。并打死了兀术的女婿统军上将复金吾,兀术决定性地失败了。岳飞乘胜追击,进兵朱仙镇(离卞梁40里),再以背嵬兵五百人,击破金兵十万。“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兀术叹了口气,知难而退。准备放弃汴梁。回黄河北岸去。
河北、山东的百万农民,听说岳家军不日渡河,从土穴里翻出兵器,从夹墙中拿出粮秣,到处是一队队义军,沿途是一牛车又一牛车送给义军的干粮。山川草木,皆有骄色。长城以南,黄河以北,金兀术号令不复行。兀术的伪官假装袭哑,不敢过问;兀术大将乌陵思对百姓说“勿轻动,俟岳家军来当迎降。”伪将韩常遣密报,愿率五万军集体投诚。甚至兀术的禁卫军中将领也暗通消息,侯机而动。金兀术抚残局长叹“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之挫衄。” 岳飞对部下说:“这回夺番人直到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
车辚辚,马萧萧,岳家军弓箭各在腰,然而风萧萧兮,黄水寒。岳家军不是北上指日渡河,而是南退。与金人屈膝求和的赵构、秦桧,一天之内连下十二道金牌,硬逼岳飞班师。中原父老跪在岳飞马前哭诉说“忽闻班师,诚所未谕。纵不以中原赤子为心,其亦忍弃垂成之功耶。” 岳飞立马悲咽,指着十二道金牌,叹息“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岳家军南退的这一夜,金兀术反以为宋军进攻了,夜弃汴梁,北遁百里。
越一年(绍兴11年)即1141年十月赵构、秦桧遵照兀术“必杀飞,始可和”的旨意,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投入监狱,十二月二十九日(1142年1月27日)岳飞被杀于临安风波亭,时年三十九岁。
岳飞被害的前夕,宋金签订了“绍兴和议”,规定:南宋奉表称臣于金,世世代代,谨守臣节;每年向金人贡银20万两,绢20万疋。
从此,东起淮水,西至商(今陕西商县)秦(今甘肃天水)为界,宋金南北分治,中原义军被金兵镇压下去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毋庸讳言,岳飞也无例外。他抗击外族侵略战功赫赫,镇压农民起义军却血债累累。1130年起他先后参与镇压信州(今江西上饶)王宗石起义、吉州(今江西吉安)彭友起义,虔州(今江西赣州)陈顒起义、严州(今浙江建德)缪罗起义等。得到宋高宗赵构赏赐的“精忠岳飞”锦旗。1135年又从宰相张浚镇压了洞庭湖杨幺起义,用“因敌人之将,用敌人之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使之孤立”的手法,杀害了杨幺和钟相小弟钟义。按照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人的观点,这是岳飞辉煌人生中的一大污点,也是岳飞用血写生命中的一大败笔。当然污点与败笔改变不了岳飞是民族英雄的光辉称号。(摘自于吴汉卿《钟秀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