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人民渴望为官者都能清正严明,所以,对光明正大,一心为公,两袖清风的好官,推崇备至,并为其附会出无数美丽动人的传说,使之神化。北宋时的包拯就是其中的典型。自元人杂剧到现代的各戏曲,很多剧目有包拯出场,而且全是作为正义的象征来塑造这一历史人物的。因此,就出现了这样一个问题,历史上的包公是否真象戏曲中所表现的那样正直、那样睿智呢?本文就从这个角度粗略地介绍一下历史上的本色包拯的精神面貌。
包拯字希仁,北宋咸平二年(999)生于庐州(今安徽合肥),天圣五年(1027)中进士。初授建昌(今辽宁建昌县)知县,因父母俱老,辞不就职,数年后双亲并逝,葬毕父母,于景祐四年(1037)始出任天长(今安徽天长市)县知县。上任未久,县里发生了一个案件。有个农民夜里把耕牛拴在牛棚里,早上起来,发现牛躺在地上,嘴里淌着血,掰开牛嘴一看,原来牛的舌头被人割了。这个农民又气又心痛,就赶到县衙门告状,要求包拯为他查究割牛舌的人。这个无头案该往哪里去查呢?包拯几经考虑,才定出了一条妙计。他想这明明是仇家存心害人的,那么说不定还不肯就此甘休。于是对那个来诉冤的农民说:“你不要声张,回家把牛杀了就是,我自有办法破案。”那农民觉得知县说的话非常奇怪,因为按当时法律私宰耕牛要办罪。但又不敢违抗,还是回家把牛杀了。事情的发展也确如包拯所设想的那样,真的有人处心积虑陷害这个农民。第二天就有人来县衙告农民私宰耕牛。包拯估计这个人可能就是割牛舌的,问明情况,立刻沉下脸,吆喝一声说:“你好大胆,先把人家的牛舌割了,现在又来告人家私宰耕牛?”那人一下吓呆了。以为他是神仙下凡,伏在地上直磕头,老老实实供认自己与那农民有隙,故意这么干的。从那以后,包拯审案的名声就传开了。
康定元年(1040),包拯升任为端州(今广东肇庆县)知州。这时端州监狱里关了7个案情重大的犯人,罪状已查清,且业已判决,就等着执行了。听说负责复查案情的提刑司近日要到端州来,包拯非常高兴,觉得请提刑司复查一下案情,以免差错。哪知那提刑司深恐自己对这案件要负责任,故意回避,根本没来端州,转到别地了。端州的邻邑春州(今广东阳春县)捉了许多人犯,关了二百多天,其中有四五人要处死刑,充军的更多。包拯原以为提刑司要去了解案情,并且亲自审问,结果也没有去。包拯担心这一大群人中难免没有冤枉的,竟连一次伸诉的机会也得不到了。于是他就上奏疏,建议凡是有判刑5人以上的案件,或是将人犯关押很久而没有判决的,提刑司都应该亲自加以审问。皇上核准了他的奏疏。
端州出产一种可以用来做砚的精细石料,水墨不容易被吸干,制出的砚世称“端砚”。皇宫规定,每年地方官员要进贡一批端砚到京城去。在端州做官的人往往借进贡之机,向百姓大肆搜刮,超过进贡额数十倍,拿去讨好京城里的权贵显要。包拯到了端州,向民间征集端砚,严格按照进贡朝廷数额,不准增加一块,对权贵大臣一律不送。在他调进京城的时候,行囊里面一块端砚都没有,可见他廉洁到什么程度。
庐州是包拯的故乡,包拯于皇祐五年(1053)在这里做过知府。他的亲戚朋友们以为从此有了大靠山便在外面胡作非为。他的一个堂舅父犯了法,包拯毫不讲私情,命令下人捉了来,照规定用了笞刑。这一批亲友看看势头不对才老实起来。包拯和所有的亲戚故旧没有一点私下接触,甚至信也不通一封。他晚年重病时,还留下遗嘱:“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怪得很,庐州城内兴化寺里有个和尚,法名仁岳,倒是包拯的知音,两人常来常往。仁岳也特别景仰包拯,包拯死后,还在兴化寺旁建了一座包公祠,祭祀包拯。
至和二年(1055)十二月包拯因荐举属吏柳州军事判官卢士安为凤翔监税,其人上任不久便大肆贪污,包拯受连累,由刑部郎中降兵部员外郎,贬为池州(今安徽池州市)知州。在池州任上,前后不到一年,办了几件传颂千载的事,史志上明确记载的有两件事。一是开凿水井。到任之年,适逢池州秋冬旱接春旱,城内饮用水困难。包拯亲自率领府吏在院内开凿出一口水井,水源丰盈,为民办了一件好事。这口井,因朝代更替,战火不断,到明朝初年,已完全瘀塞。明正统二年(1437)叶恩任池州太守,疏浚了此井,并作《包公井记》。记曰:“按池阳志记,郡治之迹有曰包井,……乃宋孝肃包公守郡时所凿。予访其迹,在大门东南隅……,井湮塞殆满”,经过三天掏挖,清除瓦砾淤士,淤尽而泉始冷然,便以巨石护栏,立包公井碑。叹曰:“井无地不有,而公所凿,特系其姓,阅数百年而不易者,岂以井哉。为之铭曰“泉之清于公之洁,泉之芳于公之烈”。后来不知何年何月将水井改建为四眼连体井,今无史据可考。井今依然水质甘美。二是巧辩浮江尸与瘗(亦)僧冤。明嘉靖以降的池州府志贵池县志均有同样记叙,且无“旧传”二字(不象对昭明太子的记述加了“旧传”),只可惜自古至今未有权威史志的详细记述。近年,出版的一些戏说色彩浓郁的书籍,将这一简略记载演绎成情节具体,生动感人的故事,实为杜撰之说,其真实性和可信度不言自明。但可以肯定的,凿井事无可怀疑;辨浮江尸与埋藏和尚冤案亦当有此事,因为志书记载的前者,距史实之肇时间只三百多年,后者也只有四百余年,附会穿凿的可能性极小。包拯在池州任上还有一件事也不应隐讳,那就是至和三年八月,即调任江宁知府前他曾用银盒栽了一盒石菖蒲送给了宋仁宗,仁宗赐书曰:“汝识远言忠,身外心内,乃因时物,来效贡仪,深体诚勤,益增叹尚未”
包公声名最煊赫的时间是在开封知府任上,那是嘉祐二年(1057)的事。刚刚接事,开封便接连下了一个多月大雨,发生了严重水灾,城内一片汪洋,全靠木伐做交通工具,倒塌的官房和民房数万间。包拯分析研究水灾如此之大的原因,认为单是大雨还不至于淹成这般状况,主要是由于开封府一条最大的河道惠民河淤塞了,水渲泄不畅,泛滥成灾。惠民河又是怎样淤塞的呢?原来是那些大官和得宠的太监们造的孽,他们在惠民河畔修筑了各显神奇的亭台楼榭,将河切成一段一段,就成了他们私人荷花池、养鱼塘或游画舫的地方。包拯为了使惠民河能够畅通,以排雨水,下令把这些亭台楼榭全部拆除。有个宦官强词夺理,不肯拆除,还拿出一张地契,硬说那块土地是他家的产业。包拯仔细一检查,发现地契是那个权贵自己伪造的。包拯十分恼火,勒令那人拆掉花园,还写了份奏章向宋仁宗揭发。那人一看事情闹大了,要是仁宗真的追究起来,也没有他的好处,只好乖乖地把花园拆了。其他人眼看无法抗拒,一个个都把建在河上的楼台亭榭全部拆掉了。
开封府是皇亲国戚、豪门权贵集中的地方。以前,不管哪个当这差使,免不了跟权贵通关节,受贿赂。包拯上任后,决心把腐败风气整顿一下。按照宋朝的规矩,谁要到衙门告状,先得托人写状子,再通过皂隶将诉讼的状词传递给知府。一些诉师恶棍和皂隶趁机敲诈勒索。包拯觉得这样对老百姓有害无利,于是破除这条规矩,老百姓诉冤告状,可以到府衙前击鼓。鼓声一响,府衙就大开正门,让百姓直接上堂状告。
包拯这样铁面无私,一些胡作非为的达官贵人都怕他,“贵戚宽慰官为之敛手,闻者惮之”,再也不敢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有个权贵想通过关节,送点什么礼物等给包拯,旁人提醒他,包拯的廉洁奉公是出了名的,你就别白操这份心了。一时间,开封城里的社会风气有明显变化。即政风清,民风正。有个人到开封府来,请包拯作主替他清理债务,包拯起初以为是赖债的,一问之后,事情恰恰相反:原来此人曾借白金一百两,现在债主已死,就还给债主儿子,其子坚决不收,因此才来到了开封府。包拯派人把那个债主的儿子叫来,问他为何不收,答道:据我所知,父亲在世时并没有借过白金一百两给人家,因此我不能收。“包拯觉得送白金人心正,拒收白金人心更正,也就不勉强二人,却将二人夸奖了一通。
包拯虽然严肃,对下属却比较虚心,有什么正确的意见,他都能接受。开封府推官吕公孺是宰相吕夷简的小儿子,也是包公最得力的助手。一个强盗拦抢樵夫的柴,樵夫想夺回来,结果被强盗殴打成伤。事情闹到开封府,包拯一听之下,便很激动地吩咐对强盗用笞刑。吕公孺赶忙拦阻,对包拯说:“抢东西而伤及主人,那就不止用笞刑了。”包拯见吕公孺对法律很熟悉,而且不妄上级,对他很赏识。包拯后来调升其他官职,都把吕公孺带着,作为自己的智囊。
包拯还做过瀛州(今河北河间县)府知府、扬州知府、江宁府知府等地方官吏,每到一个地方,都取消了一些苛捐杂税,清理了一些冤案。后来调往京城做过知谏院、御史里行、御史、御史中丞等监察官,做过三司副使、三司使等高级财政官员,也做过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枢密副使等高级军政官员。无论在哪一个职位上,他始终以身作则,自奉廉洁;爱民如子,为民请命;刚直不阿,不畏权贵;忠贞爱国,直言劝谏。为官二十余年,共上奏疏187章,广泛揭露、深刻批判朝野的政治腐败,其中指名道姓地揭发了61名本朝人物。当时民间就流传着“关节不到,有阎罗老包”的谚语,把包拯的铁面无私和民间神话传说中的阎罗王相提并论。又因为包拯不苟言笑,所以也有人说“要看到包公面孔上笑容比黄河水清还要困难。”
包拯有着多方面的巨大贡献。他在出使契丹时办的外交就很出色,在劣势之下确保了宋朝的体面和利益。他对于盐法和赋税的改革也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改善了百姓的物质生活。陈州大旱,他上《请免陈州添折现钱》奏疏。陈州收赋税每斗大小麦都折价现钱一百文缴纳,而市价只售五十文。奏疏抨击这种苛刻剥削。但这些影响,还都不如判断冤狱和斗争权贵这两方面的事情,所以在古典戏曲和各种地方戏中,大都以反映包拯的判断冤狱和斗争权贵的题材为主。
由于包拯一生做官清廉,不但生前得到人们的赞扬,在他死后,人们也把他当作清官的典型,尊称他“包公”、“包龙图”。至于舞台上包拯额上长了月牙的黑脸,是自明代起人们将神奇来绘画包公怪诞的面貌,以示与凡人不同。民间流传的包公许多铁面无私、打击权贵的故事,虽然其中大都是虚构的,但所表现的包拯的正直和智慧还是符合其真实精神,只是多了一点夸张和丰富而已。
宋中书舍人曾巩作的《孝肃包公传》、宋人作的《国史本传》和元人脱脱作的《宋史本传》中对包拯均极尽褒奖。《宋史本传》曰“拯性峭直,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与人不苟合,不为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虽贵,衣服器用饮食如布衣时,”是为本色包公也。(摘自于吴汉卿《钟秀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