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有神童之誉称的解缙,字大绅,又字缙绅,号春雨,又号喜易,明朝洪武二年十一月初七(1369年12月6日)出生在吉水鉴湖(今江西省吉水县文峰镇)的一个书香门第之家。祖父解子元举进士第,授安福州判官,迁太史院校书郎,在元末战乱中死于乱兵;父亲解开,五知贡举,以父死节赠官参知政事不受,一心从事著述、办学,培养人才;母亲高妙莹,贤良淑慧,且通书史、善小楷、晓音律。
解缙自幼就有神童之称,生而秀异,颖敏绝伦,五岁时父教之书,应口成诵;七岁能写文、赋诗,时有老成语;十岁日诵数千言,终身不忘;十二岁尽读《四书》、《五经》,贯穿其义理。洪武二十年(1387)十九岁的解缙参加江西乡试,名列榜首(解元);次年得会试第七名;廷试与兄纶,妹夫黄金华同登进士第。初选为庶吉士、读中秘书。初入仕时,甚受朱元璋宠爱,常侍奉左右。朱皇帝曾亲口对解缙说“朕与你议如君臣,恩犹父子,你对朕有什么谏言应当言无不尽才是”。旋即,刚直不阿的解缙上万言书,剖切陈词。建议:政令要稳定,刑罚要简省;要整理经史,制定礼乐,表彰贤士,崇祀先哲,禁绝娼淫,薄赋敛,减徭役,焚经咒,绝鬼巫,裁冗员,节流开源,以苏民困。还建议朝廷用人当择贤者,授职当最德才;要改革时弊,鼓励农耕,实施授田均田之法,兼行常平义仓之举;要尚武以固边防,崇文以延人才;治罪不株连妻子,捶楚不加于属官等。奏疏呈上,朱皇帝连赞解缙有安邦济世之奇才,治国平太下之大略。解缙春风得意,得意而忘形,未久又上《太平十策》,历数朱元璋政令多变,一发火就除根剪蔓进行滥杀,使小人趋媚,贤者远避,贪婪者得计,廉洁者受刑,吏部无贤否之分,刑部无枉直之判等切中朱皇帝要害之言语,惹得朱元璋老大不悦。洪武二十四年(1391),将其罢官回乡,还假惺惺地说“子归,益令进,后十年来,大用未晚也”。解缙回家前后八年,闭门著述。
洪武三十一年(1398)朱元璋病逝,解缙进京吊丧。惠帝朱允炆临朝(1399),本打算重用他,御史袁泰进诲言,解缙只被授为河州(今甘肃兰州附近)卫吏。深为惠帝信任的礼部侍郎董伦在惠帝前为解缙极力美言,建文四年(1402)被召还京师,任翰林待诏。永乐元年(1403)成祖朱棣登基,令解缙为翰林侍读,直入文渊阁参与机务,不久迁翰林侍读学士,次年被擢升为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一时诏令制作,皆出其手。朱棣对大臣们说“天下不可一日无我,我则不可一日无解缙”。因而引来诸大臣的忌妒。永乐三年(1405)朱棣召解缙入宫,磋商立太子之事。朱棣本想立次子高煦,解缙直言“立长子,古来如此,若立次子,必兴争端”。朱棣虽同意立长子高炽为太子,但内心对解缙生恨,因为他自己就非长子;同时又招来高煦的深恨。永乐五年朱高煦栽赃解缙,向父进谗言说他“泄禁中语”,“廷试读卷不公”将他谪贬广西布政司参议,后又改贬交趾(今越南),命督饷化州。永乐八(1410)解缙入京奏事,正遇朱棣北征未归,故只好觐谒太子高炽而返。高煦乘机诲言“伺上出,私见太子,径归,无人臣礼”!加之解缙上疏赣江两岸旱情严重,请凿赣江通南北,引水灌田。朱棣大怒,诏令将解缙逮捕入锦衣卫狱。永乐十三年正月十三日(1415年2月22日)锦衣卫帅纪纲上囚籍,朱棣见有解缙的名字,问道“缙犹在耶?”纪纲立即置洒将解缙灌醉,活埋于雪中而死,享年只四十七岁。仁宗朱高炽即位(1425)诏令将解缙妻子、儿女、宗族赦归吉水;英宗朱祁镇即位(1436)赦还所抄家产;宪宗朱见深即位(1465)为解缙平反昭雪,恢复官职,赠朝议大夫,谥文毅。
解缙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不仅在学术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而且在诗歌、书法、散文等方面也很有成就。尤工五言诗,现存500余首。他的古体歌行,气势奔放,想像丰富,逼似李白;而律诗绝句,亦近唐人。言辞诙谐,妙趣无穷的诗词、对联,至今万口传诵不衰。他又擅长书法,小楷精绝,行草皆佳,用笔精妙;狂草名噪一时,然纵荡无法;其文雅劲奇古,著作有《白云稿》、《东山集》、《太平奏疏》等。《明史》称其“才气放逸,工诗文”。后人称他是“气节千秋壮,文章百代尊的江南才子”。
解缙最杰出的贡献是主持编纂了一部在世界文化史上,被誉为编纂最早,规模最大,内容最广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永乐元年(1403)明成祖朱棣命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解缙等率三千余人,编纂一部“凡书契以来经史百家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都在其内”大类书。解缙等用五年时间,共辑当时古今图书七、八千种,纂集四库全书及购天下遗籍,上自古初,迄于当世,旁搜博采,汇集群书,著为奥典。全书二万二千九百三十七卷,共装订成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这部综合性大类书,其篇幅之大,搜罗之广,缮写与装璜之精美,在当时世界文化之林无与伦比。书成后,珍藏在南京文渊阁。永乐十九年(1421)朱棣迁都北京,此典也随之北移。十分遗憾的是,明亡后,文渊阁失火,后英法联军(1860)、八国联军(1900)两次侵犯北京,《永乐大典》被烧被抢,所存寥寥无几,现只存730卷。
解缙在罢官回乡闲居的八年(1391—1399年)间,曾多次漫游、路经“山川如剡县,风日似长沙”的江东池州,留下了许多诗作。这里择其四首以飨读者。
《泊池口河》
水阔风警浪垒堆,扁舟临发更徘徊。
雪流翠巘春寒在,日落黄芦暝色催。
鸿雁影横疎远信,鼓笳声急堕残梅。
故园桃李先知暖,想有繁花几树开。
池口河即今日秋浦河。孟春时节,诗人乘舟东下,日落时分,行至池州池口江面。此时风大浪高,舟行艰难,只得泊入池口河内。倚舷眺望,见白浪如山,芦苇起伏,乌云泛起,暮色愈浓,雁影横拖;听鼓笳声急,神思飞越,心想此时故园当不是这种天气,桃树李树应是枝繁叶茂,红花满枝了吧!
《池口阻风》
避风贵池口,维缆临洲渚。
白浪如山卷雪花,黑云匝地飞阴雨。
此时鱼龙争沉浮,江湖石裂无安流。
冯夷击鼓怒龟吼,恍惚可以追冥搜。
须臾云散风暂息,移舟买酒浇胸臆。
鲜鱼须得岂问钱,纵欲高歌忘岑寂。
便觉红光催入颜,推篷且看池阳山。
九华苍翠杯中堕,对景不复论乡关。
樽前携手有知已,前程嗟叹徒为尔。
青云有路待我来,一日南风飚千里。
从诗的内容看,此诗与《泊池口河》当作于同一时间——孟春,实为姊妹篇,只是一为近体,一为古体。诗中详尽地描述了泊舟后的情景:白浪卷雪,黑云匝地,鱼龙争斗,阴雨连天,江湖石裂,如冯夷击鼓的风急浪高的惊心动魄场面。继之风息云散,如女娲清歌,红日当空,容颜焕发。移舟买酒,推篷赏景,清丽的池阳山峦,苍翠的九华山色,仿佛映入杯底。知已们举杯唱和,互吐心声,不觉渐入醉意梦幻之中,早已将家乡忘却,但胸中“青云有路待我来,一日南风飚千里”的远大抱负,始终没有泯灭。
《李阳河》
自入李阳河,青山两岸多。
马当峰夹险,龙渡峡流梭。
突兀一拳石,奔腾万顷波。
今朝逢小至,击楫大风歌。
诗人乘舟经过马当(垱)、龙渡峡的江上险境,于“冬至”这天到达李阳河。李阳河原名李王河,在贵池城西60里,源引大江,襟带驿治,以江流之消长为盈涸。诗人舟行河中,见两岸青山连绵,江水奔流不息,无惊无险,便情不自禁地唱起汉高祖刘邦回故乡时所唱的《大风歌》,既表现了诗人此时的喜悦心情,又展现了诗人心怀治国安邦的宏伟政治抱负。
《过池州》
日日南风送客舟,舒州才过又池州。
九华云捲芙蓉帐,挂在青天白玉钩。
此诗作于盛夏,因夏日多南风。诗人心情愉悦,可能是奉诏回南京,将被重用,一个“过”字、一个“又”字将其喜悦的心情表述得淋漓尽致。在池州江面上眺望九华山,耸入苍穹的秀峰,白云缭绕,犹如一顶芙蓉帐,被一弯如玉的银月钩挂在青天之上,美不胜收。
这四首诗,分别作于孟春即《泊池口河》、《池口阻风》,盛夏即《过池州》和深秋即《李阳河》三个不同时令,也就是说解缙来池州不是一次,而是三次以上,足见这位在明史上集诗文和书法之大成的江南才子对池州的感情何等深厚啊! (摘自于吴汉卿《钟秀池州》)